我認識一個很特別的鬼魂-她是我姊姊。

  姊姊一年前死於自殺。至於用了什麼方法,沒人知道,因為查不出來。

  但是,為什麼現在我要寫她?這只是我在紀錄我的生活而已。不過,看到的人要記得,千萬別讓她知道我在寫這種東西!

  知道她的死訊的時候,我還蠻震驚的,也帶著不可思議,我看著已經沒有生氣的姊姊的身體,竟沒有任何的感傷,我下意識的認為姊姊其實一直都在,七天後,事實證明─我的第六感真的該死的準!

  根據民間習俗,人死後頭七那一天會回來看看她的家人,那一天的晚上我跟著大家一起拜拜時,偷偷的看了一眼據說亡者會坐的椅子,姊姊正微笑著坐在那上面。

  聽說八字重的是不會撞鬼還是被鬼纏住,不過,我知道我再也不相信這些話了!

  「嗨!」姊姊笑著對我揮揮手,我只覺得頭皮發麻,拿香的手顫抖著,還不小心戳到前面的而被人瞪了一眼,第一次心中沒有任何的恐懼感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在發抖,我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並且茫然的望著她。

  「這種歡迎姊姊的儀式我可不喜歡喔!」姊姊飄向我,朝著我的腦門敲了一記,不痛不癢,但我還是咕噥了一句:「幹麻一看到我就打我。」

  姊姊瞪了我一眼,悠悠的問:「什麼時候要出殯?」

  「應該是三天後吧!」我反射性的回答。

  「那我三天後再來好了。」姊姊喃喃的說,然後就失去了蹤影。

  當時我以為那只是我暫時性的幻覺,應該是想念姊姊的關係吧!因為我八字重嘛!怎麼會有鬼敢靠近我?就算是姊姊也一樣的啦!因為她已經死了,所以她已經是鬼啦!

  然後,三天後我推翻了我的理論。

  要封棺送進火葬場的焚化爐前,有安排讓家屬看自己親人的最後一眼的時間,輪到我的時候,我腦中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:自己看著自己的身體即將要被火化是什麼感覺?

  姊姊就站在棺木的旁邊,認真的看著自己的遺體,只說了一句話:「怎麼不弄好看一點嘛!」

  還有鬼會在乎自己在世時的身體的美觀與否?

  我覺得有點頭腦發昏,甚至開始懷疑,其實,這個鬼根本不是姊姊而是一個長的像她的妖怪!

  等到棺材送進去時,我才確定那真的是姊姊。因為,她露出了一抹我所熟悉的憂鬱微笑,非常複雜,這是她特有的表情。

  我明白不能用這一瞬間去判斷,可能是出於血緣吧!我就是這樣相信著,當然我也相信我又會幫我自己惹上麻煩。

  於是乎,我就這樣被當鬼的姊姊給纏上了。

  變成鬼魂的姊姊,像是得了失憶症。

  「老弟,你還記不記得我的名字?」有一天,姊姊突然認真的問我這樣的問題。

  「你不記得你自己叫什麼名字了?」

  「好像自從我死後就忘了。」姊姊露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。

  「哪有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嘛!」

  「那就告訴我啊!」

  嗯,雖然這麼說,我仔細的想,想了很久,但,就是想不起來!我去找了資料,奇怪的是,以前曾留下姊姊名字的東西全都沒了!

  「該不會是你自己死前把那些東西丟了吧?」

  「要去自殺的時候哪會想那麼多啊!」

  事實上,我認為姊姊就是那種要自殺還會想很多細節的人。之前我問她是用了什麼方法自殺的時候,她也說她忘了。我還列出了一大堆的選項問她看看可不可能好運就猜對一個!

  「啥?割腕?我很怕痛耶!而且,當時你有看到滿地都是血嗎?」唔,好像是沒有,因此,第一個選項:割腕,出局。

  「燒炭?可是還得升火很麻煩耶!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會升火。而且,只燒炭不烤肉很浪費耶!要是自殺成功但是上面的肉沒吃掉又燒焦了,這更浪費啊!」姊姊一臉激動。

  姊姊是升火白痴我已經領教過了,有誰見過拿瓦斯槍又點火種去升火竟然連一點煙都弄不出來的?當然,姊姊的「摳」也是很出名的。

  「服毒?我很挑食的,你有見過哪一種毒藥很好吃的嗎?」姊姊這一次竟然用看白癡的眼神看我!我又不是不知道姊姊有挑食的壞習慣!而且毒藥好不好吃我怎麼會知道啊?又沒吃過。

  「你用無色無味的嘛!要不然就加糖!」

  「用那種東西要是哪一天你把它當感冒藥吃我不就會害死人啊!加糖?要是變質吃下去沒死怎麼辦?」

  瞧她說的好像是真的咧!

  因此,證明了一件事─諸如此類,不管那一種自殺方式,姊姊就是能挑出一堆毛病,然後,通通都不可行!應該讓那些想自殺的人來聽聽姊姊的分析,自殺率應該會降低很多吧?畢竟,缺點實在是太多了。

  「所以你倒底是用了什麼方法去死啊?」

  「我說過了嘛!我忘了!」姊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。

  不過,她自己也說沒名字也挺奇怪的,於是她自己取,叫做-飄˙沙鷗。

  「也可以叫我阿飄啦!」真是周到!連綽號都一起想好了。

  「為什麼要取這種名字啊?」怪名怪姓的。

  「你沒聽過『飄飄何所似,天地一沙鷗』嗎?」

  「這有什麼意義嗎?」

  「你不知道現在有人把鬼稱為阿飄嗎?」

  我覺得有一陣冷風從我的身邊吹過……

  我也有問過她為什麼要自殺,這時姊姊就會很認真。

  「我想明白我的存在。」姊姊說的很慎重,然後叫我去讀一首新詩。

  但是,我實在是不明白。這跟她自殺有什麼關係?

     乞丐  鄭炯明

  我走在黑暗的小巷/沒有人看我一眼

  我蹲在閃爍的陽光下/沒有人看我一眼

  我躺在公園的椅子上/沒有人看我一眼

  我暴斃在一家店鋪的門口/卻吸引成群看熱鬧的人

 

  她說這就是她想要明白的東西,可是那跟存在有什麼關係呢?是因為姊姊認為自己是個沒有存在感的人嗎?

  姊姊沒有跟我解釋,她只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我,從她眼神我彷彿聽見她在告訴我這是我不可能會明白的無解之問,然後就又嘻皮笑臉的叫我去做事。

  為什麼她不願意跟我解釋?我偶爾會感到生氣,但是,一看到姊姊現在整天都在傻笑的臉,我實在是氣不起來!印象中她還活著時我只能看著她不斷的忙碌背影,她永遠只為別人著想,但是,總覺得她很孤寂。

  由於姊姊已經死了,我也曾有想過死人的世界跟活人的有什麼差別。

  「姊,我問你喔,既然妳死了,應該有去過地府吧?」

  「當然!」

  「那裡跟我們現在這個世界有什麼差別嗎?」

  「是沒什麼差別啦!就是一群死人的世界而已嘛!噢,對了!有個職業叫做死神的絕對跟人間不一樣就是了。」

  「那你有認識的嗎?」

  「有啊!不過他們是做私人的。」

  「還有分政府跟私人的喔?」

  「當然啊!做政府的就跟公務員沒什麼差別,私人的就跟私人企業大概一樣。不過,要是叫我去選死神的職務的話,我還是會選私人的來做。」

  「有什麼好處嗎?」

  「要取誰性命比較隨性啊!然後也可以依個人的喜好來做,多自由啊!政府的就得等到那個人大限到的時候才行,有的時候會因為沒人所以會很閒。私人的唯一的限制就是要先取得被取性命者的同意,然後殺了他們之後要跟政府報告,因此日子會過的比較忙碌。我認識的死神,他們是走藝術風,要是死了也可以死的相當漂亮喔!這我有看過,我可以跟你掛保證。」

  「你說的有點太誇張了。」而且,現在姊姊你是在向我推銷死法嗎?

  「我說的都是事實啊!」

  「有誰會自願把命交出來啊!」

  「這你就不懂了,現在一堆人想自殺,我認識的就是在幫助他們啊!」

  「他們怎麼又知道哪裡有人想自殺啊!」

  「笨蛋!他們不會裝發信器啊!」

  「怎麼裝?」

  「所以我就說你是笨蛋嘛!那是商業機密,我怎麼可能會知道!」

  原來,死神也有這麼心機的。

  然後,我靈光一閃。

  「那,姊,我想你自殺該不會就是他們來做掉你吧?」

  「怎麼可能!我死掉的時候他們這家商店都還沒成立咧!」

  原來如此,但是,為什麼姊姊會知道這麼多內幕啊?

  「為什麼姊你會那麼清楚?」

  「我有去調查嘛!」

  「調查什麼?」

  「哼哼,這你就不知道啦!這可是我的秘密喲!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知道的,怎麼能輕易告訴你呢!」姊姊露出了俏皮的笑容,在我看來,其實只能用欠揍來形容。偏偏我又揍不到她……

  為什麼姊姊死後會變的如此幼稚呢?有時,我好希望可以看見生前時那成熟的她。雖然,現在的處於幽靈狀態的她好像過的很開心。

  即使如此,其實跟鬼生活也蠻自在的。雖然,她是我姊姊,死了以後變的有點怪怪的!

  「老弟!你要不要去看表演?今天的會超級精采啊!不看可惜!」

  半夜不知道幾點,我還在忙我的事情時,姊姊帶著一種異常興奮的語氣問我。

  「半夜哪會有什麼表演可以看啊!你想要看電視我去開給你看啦!」

  「誰跟你說我要看電視!外面有表演,我可是好心要帶你去看耶!」

  「你在開玩笑啊!現在是半夜耶!」

  「誰跟你開玩笑啊!告訴你,今天的表演可是超大型的喔!很難得的!」

  「別耍我了!我去切電視給你看,不要煩我啦!」

  一陣沉默,姊姊沒有回應。

  咦?難得沒聽到她回嘴耶!我轉頭看了一眼,赫然看到一張恐怖至極的臉近在眼前,我暴跳起來。

  「哈哈,真好玩!」那張臉笑了,我才知道-我又被整了!

  「姊,你是太閒嗎?」我狠狠的瞪她一眼,不過,顯然是沒有什麼恫赫的效果。

  「誰叫你不跟我出去看表演。」

  幼稚!我忿忿的想!

  「我在忙啦!」

  「一下子就好啦!一起觀賞一下鬼魂的表演嘛!」姊姊一直用一種閃閃發亮又無辜的眼神看我。讓我感到雞皮疙瘩掉滿地。

  不過,姊姊叫我看的是鬼魂的表演?這有什麼特別的啊?應該跟人一樣吧?她自己不是說過死人的世界與我們現世沒什麼不同嗎?

  「你不是說死人的世界跟我們活人的沒什麼兩樣,表演也一樣嗎?」

  「這你就錯啦!今天要帶你去看的表演在現世可是看不到的喲!」

  「到底是什麼啦!」

  「哼哼,就是戰、爭!這次的風格還是以古代為主咧!」姊姊一臉得意。

  「戰爭?古代?」

  「哎呀!你親眼去看比較實際嘛!快一點!要開始了!」姊姊不跟我解釋,一直催我,我沒輒,只好半夜像個神經病似的跟著姊姊去所謂的表演地點─亂葬崗。

  到了那裡,我只能用誇張來形容!

  天啊!我沒想過大半夜的亂葬崗也能這麼熱鬧!除了中間應該是疑似要表演的地方空無一物之外,在邊緣的都是攤販!而且還一大堆「客人」在這裡買東西。我甚至以為我到了夜市!

  「你看吧!很熱鬧對不對?」姊姊顯然相當滿意我的反應。

  「如果不是亂葬崗就好了……」我喃喃的說。

  「真是不知感恩。」姊姊瞪了我一眼。

  「人」群突然開始騷動,一群「人」圍在廣場的邊緣,我轉頭一看,原本有著攤販的地方只留下一些冥紙。

  「姊,現在是怎樣?」

  「噓,安靜點,表演要開始囉!我們去前面看!」

  姊姊困難的帶著我擠過對她而言重重的鬼群,我們到了前面,我想,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經過看我站在這種地方也許我隔天就上報了,不!應該是直接被我媽送去看醫生吧?

  胡思亂想之際,我感覺到地面有些許的震動,前方目前沒有任何「人」的廣場,此時正緩緩的陷落,一大堆的白骨漸漸浮出,一回過神來,我彷彿待在古時的羅馬競技場裡頭!不!我覺得這個競技場比我有過任何印象的土地還要大!

  接著,那群露出地面的白骨動了起來,沒多久,我看見了一大群骸骨軍團在我眼前出現,不僅如此,從地面飄出了靈魂,「咻」一下!就鑽到白骨裡頭,那些被靈魂鑚進去的白骨,慢慢的出現了人的模樣。模樣煞是駭人,姑且稱為他們為殭屍好了!

  「嘿嘿,表演要開始了喔!」姊姊露出了奸笑。

  有種不詳的預感。

  那群殭屍動了起來,自動的分為兩邊,站在最前面的應該是老大吧?我聽見我身旁的鬼魂不斷的大吼著,吶喊著,應該是在為他們支持的那一邊疆屍加油吧?依稀,我還聽見了下注的吆喝聲。

  震耳欲聾的鬼吼聲,身為活人的我,很難想像一群死了不知道幾年的鬼的吼叫聲也能這樣的大聲,我真想乾脆把自己給弄聾!

  突然,一下子靜了下來,似乎是要開始了。

  兩隊「鬼」馬之間,冒出了一個應該算是裁判的傢伙,邊轉他的頭三百六十度邊唸完規則之後,確定沒有什麼問題,手裡拿了旗子,快速的揮下去,大吼了一聲「開始」鬼影就不知跑到哪去。

  兩大隊的鬼,爆出了一聲響徹雲霄的嘶吼,便向著前方衝過去,手裡拿著武器的他們,一見到與自己不同陣營的便開始廝殺了起來,我以為是不會看到血的,畢竟他們早就死了,誰知,我馬上就看見了一道鮮紅劃過我的眼前!

  「血!是血!為什麼會出現血這種東西啊!」我大叫著。

  「啊!我忘了跟你說,為求表演逼真,所以會有血的出現喔!這樣比較有臨場感。」姊姊對我說明。

  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!

  來不及跟姊姊抱怨,我腳邊滾來了一顆鮮血淋漓的頭,睜大他的雙眼看著我,露出了一抹微笑。

  「哎呀!沒想到活人也會來看這種表演呀!要不要下去一起玩啊?」那顆頭對我說。

  我才不要!我有幾條命可以跟你們玩啊!(未完待續)



  還有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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